殷德平
我想该是跟酒说分手的时候了,但,真的能说分就分吗?
我这样说,并不代表我是一个贪酒者、爱酒者,实际上,从某种角度说,这么多年,我都不能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喝酒者。
我没有喝酒的遗传。从我记事起,我的爷爷就是个药罐子,从未见他抓过酒瓶子,端过酒杯子。我父亲从部队转业,先在县城五交化公司工作,后调邻镇供销社当经理,应该有喝酒的机会,但他从不饮酒。有一次生病,医生给他开了一种口服的药水,他服用以后,浑身通红,皮肤上全是疹子,一问医生,才知道药水里有微量的酒精。有一次,有两个人在我们生产队指导工作,中午我家派饭,他们认为我家肯定有酒,于是翻箱倒柜,终于在五斗橱的角落里翻出一个盐水瓶,打开一闻,是酒。两人兴高采烈,你一杯,我一盏,边喝边说,这酒怎么这么辣?一瓶喝完,两人歪歪扭扭地走了,嘴里还在嘟囔,这酒劲太大了。父亲回来,母亲问了才知道,那一瓶根本不是酒,而是浓度70%的酒精。我一直到扬州上大学时,才尝试与酒接触,啤酒一杯,就已经面红耳赤、浑身燥热、心跳加快、眼神恍惚,始知我天生就不是喝酒的料。后来从书中得知,人的酒量与体内一种分解酒精的酶相关,而这种物质与家族遗传关系密切。
参加工作以后,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滴酒不沾。记得结婚以后,也曾在家里招待过几回客人,家里有一点结婚没用完的酒,总是客人喝酒,我以茶水相陪。有一次大妹婿来我家做客,仍然是他喝酒,我喝水。他平常酒量挺大,那天也没人劝他,他左一杯,右一杯,竟然喝醉了。大妹后来说,谁叫你家酒是瓷瓶子装的,他也看不到,喝得没数了。
单位同事总有婚丧嫁娶,吃席时总有人想出点子劝酒,我才开始抗拒,后来遇到有人顶真,只好硬着头皮喝了一小盅白酒,别人喝酒是享受,我喝酒如同喝药。尽管一盅下去,已是面若桃花,他们仍然不放弃对我的培养,甚至扬言,要对我进行若干次破坏性试验。反复试验的结果,就是我由喝一盅到两盅再到三盅,加起来应该不到一两吧,一度时期这已是我的极限。
我岳父性格豪爽,极擅饮酒,每天中午一顿,晚上一顿,顿顿不落。可惜逢年过节,在家里吃饭,我都不能陪他豪饮,我估计这是他在世时的一大憾事。我经常跟朋友们讲这样一个笑话,岳父生了四个女儿,没有男孩,大姐招婿上门,我是三女婿,小女婿进门那天,郎丈五人喝酒,那天我们连襟四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,可知喝了多少?整整一瓶。其中我岳父不声不响喝了有半斤,我们四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喝了半斤,结果醉了三个。只有二连襟酒量稍大,有个小三两,还能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。从此以后,到岳父家吃饭,岳父总是自斟自饮,至于我们,爱喝不喝。有人说,是否属喝酒之人,就看他平常在家喝不喝酒,一个人动不动杯。照此标准,我很难归为饮酒者。因为不招待客人,我在家从不喝酒,即使年夜饭,一家老小也是抓起筷子就吃饭。所以我喝酒,完全是应酬式喝酒,交际式喝酒,也就是说,我是在为别人喝酒,不是为自己喝酒,这境界也是可以了吧。
迎来送往,应酬交际,喝酒的机会自然多一些,我的酒量又向上攀升了一点,白酒基本能喝到二两。也许有人会嗤之以鼻,这也算喝酒?岂不知虽然总量不大,但我增幅惊人,我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。经常在桌上,人家鏖战正酣,我已或仰或趴,梦入他乡。抑或人家硝烟四起,我却翻江倒海,吐个精光。年体检,我就查出患了糜烂性胃炎,医生说,吐酒是罪魁祸首,再三关照,千千万万把酒戒了。有时勉强支撑到家,抱着马桶披肝沥胆倾诉一番之后,在妻子的数落声中,也曾多次发誓,若再喝酒就是喝什么什么,第二天坐上酒桌,又拉不开情面了。唉,真是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
年底,我调扬州工作,来扬之前,我下定决心,我以不喝酒面目示人,省得受罪。但由于性格使然,很快破防。随着环境越来越熟,圈子越滚越大,喝酒的机会也越来越多,不知不觉,酒量又增长些许,二两酒不吐了,情绪好时三两也能承受,四两再难支撑,必须吐掉才能轻松。我概括了一下,叫“二两最好,三两就高,四两报销”。前一段时间,有些放纵自己,朋友邀集召之即来,坐上酒桌来之即战,最终结果战无不败,三天两头“报销”自己。及至有一天,一壶酒之后,从椅子上起身时,突感一阵眩晕,差点跌倒,脸色苍白,虚汗淋漓。朋友紧急将我送医,一检查,高血压的我,低压只有40多,高压90,心脏频发早搏,立即住院治疗。在医院住了8天,各式检查的结果是:心脏血管狭窄75%,医生建议安放支架;颈部血管斑块;血糖高,餐前最高12.6,餐后最高17.9。医生再三警告,若想活命,戒烟戒酒。
我决定先保守治疗,戒除烟酒,健康饮食,规律作息,适当锻炼。所以说,是到了应该跟酒告别的时候了。但真的能与酒毅然决然地分手吗?我又有点信心不足。
作者简介:
扬州文化艺术学校校长、书记,研究馆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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